第2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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肖萍和沈聽荷吃完飯後沒有急著回去,而是留下來跟著幫忙一塊到田裏幹活割苞谷桿。
沈聽荷在這一世也沒少下地幹活，之前還在沈老太家裏的時候到農忙時節那是一定要下地幹活的，不然就是被沈老太一頓咒罵。
快日落西山的時候他們才回去。
肖國強讓她們又把自行車騎回去了,他道：“這車子我也是覺得新鮮才買的，主要是當時剛好別人給我拿了一些工業券抵了工錢，湊了湊,剛好能買上。放我這還不如放你們那有用處,你們就先騎著吧。”
沈聽荷心裏很是感激，如果沒有她舅舅讚助這輛自行車,這賣包子的生意她壓根就做不起來。
“舅舅，你真好！你放心,等我賺大錢了以後好好孝敬你！”
肖國強一聽這話,心裏暖呼呼的,沒白疼這個丫頭。
“咱們都是一家人，一家人就要同甘苦共患難嘛！不管你做生意是賺了還是賠了,大舅都支持你！”
沈聽荷眉眼彎彎,說道：“謝謝舅舅！那我跟我媽就先回了,下次再來看你們。”
肖萍和沈聽荷還沒到家天已經黑了,沈玉良上工了一天，已經回來了。
看媳婦兒和閨女還沒回來,他把饃筐裏剩下的包子熱了熱,又燒了一鍋稀飯，等她們娘倆回來就能吃。
臨走到家門口這段路時天已經黑了，好在月亮當頭,在月光的映襯下能看到路。
不過肖萍謹慎,這路坑坑窪窪的容易摔倒,她磕著碰著倒是不要緊,就是擔心把哥哥的新自行車摔壞了。
肖萍一路推著自行車，旁邊跟著沈聽荷，兩個人還沒走到了家門口，遠遠的就瞧見屋檐下面掛了一盞煤油燈。
沈聽荷一看就知道是她爸回來了，果然剛走到屋前面，她爸就出來了。
沈玉良從肖萍手裏接過自行車，一邊停車一邊道：“累了吧？我把包子熱了熱，煮了一鍋稀飯，快洗手吃飯吧！”
肖萍和沈聽荷聞言洗了洗手，一家人圍著竈臺旁邊的小桌子吃飯。
這個竈臺是搬家過來之後沈玉良砌的，當了一段時間的泥瓦匠，他現在已經掌握了多種技能，包括會砌各種竈臺。
除了這個竈臺，他還在旁邊搭了一間屋子，平時用來存儲東西用。自行車就是停到了這間屋裏，若是停在外面，很容易被人偷走，這可是全家最值錢的東西。
吃飯時，肖萍說著這幾天的生意情況，她道：“咱們小荷調出來的幾種包子餡味道是真好，等這一茬韭菜長出來，就可以做韭菜雞蛋餡的包子了。”
沈玉良心裏也高興，別人都說他沒有兒子，只有個便宜閨女，他知道那是在看不起他，可那又怎樣！看看自個的閨女可比別人家的兒子還要能幹！
沈玉良道：“咱們閨女是這個！”他比了比大拇指。
說完他又道：“這幾天工長見我幹的活好，說等下個月開始就給我漲工錢了，一天多漲三毛！”
“好事啊！”肖萍道，“不過你真的不考慮來跟我們一起賣包子嗎？咱們的包子現在一天能賣一二十塊呢！”
沈玉良拒絕了，“這蒸包子調餡我都不會，只能幫你們跑腿賣，說到底辛苦的還是你們。我覺得幹泥瓦匠有前途，最近幾個村蓋磚瓦房的越來越多了，別看我現在工錢不多，我現在跟著工長學到了不少東西，以後就能單幹了，到那時候一單就能掙不少！你們也不用那麽辛苦的賣包子了。”
“爸，我支持你！”沈聽荷道。
她爸還是很有眼光的，未來的建築行業在某個時期發展的相當火熱，這的確是個好方向。
見閨女支持他，沈玉良高興的咧嘴笑了，只覺得分家之後妻子和閨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，他們的日子也越過越好了。
沈聽荷今天很開心，但有人不開心。
此時豐平縣的一個招待所裏，霍沛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他們要的是雙人間，另一張床上的裴安翻來覆去也沒睡著。
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，他忍不住道：“沛哥，咱們今天上午在那裏守了那麽久，都沒等到那沈姑娘，明天還要去嗎？說不定因為上次遇到流氓的事兒，嚇得她以後都不敢來了！”
霍沛瞥了他一眼，翻了個身，沒說話。
等到裴安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，聽見他說了一聲：“去。”
第二天天剛亮，裴安就被霍沛叫醒了。
裴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“沛哥，今天怎麽起這麽早？是有急事嗎？”
霍沛嗯了一聲，裴安以為真的有急事，趕緊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跟著出門。
等跟著霍沛來到昨天的巷口時，裴安呆楞了一下，隨即看向霍沛：“沛哥，這就是你所說的……急事？”
霍沛：“嗯。”
裴安想說嗯你個頭啊嗯！可惜他不敢說。
“沛哥，你就算想在這裏偶遇沈姑娘，也不用起這麽早過來吧？這才早上六點啊！”他哀怨道，活像個幽怨的小寡婦。
唉，他還想多睡會呢。
霍沛看了他一眼，冷氣凍的他嗖嗖的。裴安嚶嚶嚶不敢說話了。
都說一年之計在於晨，精神氣在不在晨裴安不知道，他只知道聞著這周圍的早飯味，他餓了。
沒等他開口說吃飯，霍沛就走到了巷口對面的一家賣早飯的小攤前坐下了，要了兩碗米粥，兩籠包子。
裴安餓的肚子咕咕叫，包子一口一個，邊吃邊道：“唔沛哥，這包子味道沒沈姑娘家裏做的包子好吃。”
他之前去接霍沛的時候在沈聽荷家裏吃過一次，味道特別好。這路邊賣的包子味道比她家做的差遠了。
“怪不得沈姑娘的包子生意那麽好。”
霍沛沒說話，裴安自動理解了他的意思，他沛哥一般沈默即默認。
霍沛坐在旁邊慢條斯理的喝著粥，普普通通的路邊粥要是讓他喝出了高檔餐廳的感覺，整個人坐那周身自帶吸光氣質，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朝他這裏多看幾眼。
正吃著飯，裴安嘴裏的包子還沒咽下去，就在那一邊嚼一邊吐字不清的說道：“沛哥，沛哥你看那是不是沈姑娘？”
霍沛擡眼看去，平靜無波的眼底蕩漾出了一抹漣漪。
沈聽荷今天來的早，她早上不到四點就起來了，跟著肖萍忙前忙後，蒸好了包子趁著熱乎騎上自行車就走了。
今天帶的包子多，昨天沒出攤，她怕有人搶了她平常用的攤位，所以今天來的早。
今天賣的有豬肉摻著香蔥餡的包子，肉是昨天肖萍多買的，一直用浸過米醋的白布包著，早上剛好拿出來做包子餡用。
除了大肉餡的，還有新做的南瓜餡的包子。今天沒有野菜包，所以價格要比往常貴一些，肉餡的包子也不能一直這麽便宜，不然也賺不了多少錢，畢竟肉價貴，去供銷社買還需要票。
而且一開始說的就是新出攤有優惠，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，口碑漸漸有了，她提價也不怕賣不出去。
於是沈聽荷將肉包子漲到了一毛九一個，素包子一毛四一個。
這肉包子今天漲了價賣的也很快，因為她們這種小攤買肉包子不需要糧票，要知道去國營飯店吃個肉包子還需要一兩糧票呢，怎麽看都是她這個劃算。
等到九點多鐘她的包子賣差不多了，剩下兩三個已經涼了，她不準備賣了，就收拾了一下準備騎車收攤回家。
走到路邊時遠遠瞧見一個高個子在那頂著大太陽站著。
霍沛身姿挺拔，加上那令人驚艷的長相，很難不讓人記住。
而且旁邊草叢裏還蹲著矮個子裴安。
其實裴安也不算矮，怎麽看都有一米八的個頭，主要是霍沛太高了，他一個一米八的個頭站在一米九面前，看著就是矮了一截。
“霍同志，裴同志，你們怎麽在這？”
霍沛還沒開口，裴安搶先一步道：“還不是我沛哥，怕你跟前天一樣受到流氓欺負，專門在這等你呢！”
沈聽荷楞了一下，專門等她？
霍沛耳朵尖又悄悄紅了，他瞪了裴安一眼，那意思應該是讓他少說話。
不過他也沒否認裴安的話，而是道：“最近街上的流氓比較多，你回去路上不安全，我送你吧。”
沈聽荷一想的確是，過兩年國家才會嚴打流氓，現在流氓地痞確實不少。
不過這人前天替他出頭打了流氓，還送她回去，今天又說要送她回去，看起來好像是在表示對自己有好感。
上輩子到三十歲的她都沒有談過戀愛，不是沒有男生追她，而是她太忙了，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跟這些人聊天培養感情。
這輩子突然遇到一個長相這麽帥氣又有分寸的男生對自己表示好感，沈聽荷一下子有些受寵若驚。
裴安見縫插針：“沈姑娘，沛哥可是一早就在這等著了！”
沈聽荷笑了笑，像九月剛剛綻放的木槿花，嬌美可人。
她道：“好啊，那一起走吧。”
沈聽荷覺得自己需要重新看待霍沛這個人。
起初她以為他是那種少言寡語、冷酷無情的人，沒想到少言寡語是真的，冷酷無情是假象。
看到他那紅紅的耳朵尖，那抹紅還在逐漸向耳朵根蔓延，沈聽荷覺得他大概是個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人，而且大概可能也許內心還是個純情小男生。
路上，依舊是霍沛騎著自行車，沈聽荷坐在後座。
有山風吹過，迎著不甚強烈的日光，霍沛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。
“那幾個流氓的判決結果出來了。”他道。
沈聽荷很驚訝，“這麽快？”
“嗯，最重的一個判了十年，另外幾個判了八年。”霍沛沒說這是自己找人壓了以後判決下來的。
還有那個流氓口中說的二姑，公安局的人上門請她來問話的時候她一口否認自己毫不知情，都是自己的外甥在胡說八道。
因為沒有證據，只有流氓頭子一個人的證詞，不足以將她二姑抓起來，就這麽放了她。
不過經過這件事之後，那女人應該不會太好過，娘家舅舅的兒子因為她進了公安局還被判了刑，她不僅沒有找人幫他，反而將罪名全都推脫到他的身上，替自己洗脫罪名，光這一點就夠她家裏鬧的雞飛狗跳了。
沈聽荷沒想到這幾個流氓能判這麽重，畢竟這個時候法律還不完善，她覺得能判個三五年就不錯了，沒想到還翻倍了。
“謝謝你啊，霍同志。”沈聽荷猜到他可能在中間推了一把力，心裏有幾分熨燙。
“不用謝。”
“說起來我救了你一命，你又救了我一命，也算是緣分。”
霍沛聽見這話，嘴裏不自覺微微上揚幾分。
他很少騎自行車，在部隊有專門配的車，家裏還有一輛老爺子買的吉普車，這其實是他最近這段時間第二次騎自行車。
不過他個子高，腳輕輕一放就能夠著地兒，對他來說十分簡單。
過了一會兒，沈聽荷聽見他說：“前面路不好，你……可以抓緊點。”
抓緊點……？
沈聽荷聽懂了他的意思，伸出手，抓住了他腰間兩側的衣服。
霍沛有些失望，他想念上次她坐在車子後座上攬著他腰的感覺。
車子騎到村西頭，有些村民還在地裏忙著搶收苞谷，看到霍沛騎著自行車載著沈聽荷回來，有那好事的郭嬸子笑呵呵的說道：“小荷啊，這是你剛處的對象嗎？不錯啊，長的還挺俊嘞！有眼光！”
霍沛聽見這話突然就挺直了腰背，從自行車上下來後禮貌打招呼：“嬸子好！”
沈聽荷跟郭嬸子解釋道：“不是不是，郭嬸你誤會了，他是我一個朋友，聽說最近流氓多，路上不太安全，這才送我回來的。”
郭嬸好像一點都不信他的話，還擠眉弄眼的跟她說道：“害羞什麽呀，咱們村跟你一樣大的老何家的閨女都已經結婚了。”
沈聽荷無奈，匆匆說了幾句後就跟郭嬸告辭了。
從村西頭的小路上去，過個橋，走個十幾分鐘就是沈聽荷的家。
霍沛送她過了橋，沈聽荷不好意思道：“剛才郭嬸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啊，她就是愛八卦。”
霍沛睫毛低垂看她，嗯了一聲，把自行車給她，道：“快回去吧。”
這邊沈聽荷走了沒多久，裴安便開著車過來接霍沛了。
霍沛剛上車，他就一臉幽怨道：“沛哥，我怎麽感覺我像個工具人？”聽起來十分心酸。
霍沛：“好好開車。”
裴安又道：“沛哥，你說你要是實在喜歡人家，就跟人家明說唄，直接表白，就憑哥你這長相，哪個姑娘能頂得住啊！”
霍沛默了默，半晌道：“她不一樣。”
“那你這是承認自己喜歡沈姑娘了？”
霍沛瞥了他一眼沒說話，又是一陣沈默。
裴安是個話嘮，和霍沛他在一起的時候通常都是他在說話。
他說道：“話說回來，沛哥，你要是擔心沈姑娘，為什麽不開車接送她呀，每次都是騎自行車送她回去，我還得專門借個車來接你，都快成你專職司機了！我不管，等回去了你得去我家老爺子面前多誇誇我，讓他以後給我多放點假出去玩！”
裴安是他們家這一輩的獨苗苗，家裏老爺子看護的緊，從來不讓他出遠門。
讓他從軍也是因為有霍沛在，讓他到霍沛手底下歷練歷練，多少能混一點軍功，對以後前途有幫助。
這次大老遠來豐平縣，也是因為跟著霍沛，家裏老爺子才會放心讓他來。
霍沛聞言道：“等回去了我去你家一趟。”
裴安驚喜：“沛哥你這是答應了？！太好了哈哈哈……”
等到第二天，沈聽荷賣完包子出來又碰見了霍沛。
沈聽荷有心逗逗他，歪著頭說道：“又是專門等我的？”
沒想到霍沛竟然答了：“嗯。”
耳朵依舊紅的厲害。
沈聽荷閃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，聲音清甜，仰頭說道：“我今天不著急回去，準備去城裏的百貨大樓看看，你要一起嗎？”
“一起，走吧。”
這裏離百貨大樓不遠，霍沛主動接過沈聽荷手裏的自行車車把，幫她推著車。
路上兩人說著話，沈聽荷問道：“今天怎麽沒看見裴同志，他是回家了嗎？”
“沒有，他今天有事。”
實際上是裴安不想當電燈泡，故意不來的。
他原話是這樣的：“沛哥，我天天跟著你去等人，跟個電燈泡似的，要去你自己去，我不去了。不過你放心，我還是會為兄弟兩肋插刀的，到時候我掐著點開車接你回來。”
兩人在路上說了會話，大多數時候都是沈聽荷在說，霍沛話少，但他聽得很認真。
一路走到百貨大樓，霍沛將自行車紮好，跟著沈聽荷一塊走了進去。
沈聽荷今天來是想給她爸媽買身衣服的。尤其是她媽，身上那件衣服太舊了，而且現在已經入秋，慢慢天氣就會冷起來，毛衣外套是必不可少的。
沈聽荷還是第一次來百貨大樓，百貨大樓賣衣服的櫃臺前站著一個售貨員，沈聽荷看上了一件藍色的毛衣，她媽膚白，穿這個顏色正合適。
她道：“你好，能把那件藍色的毛衣拿下來我看看嗎？”
百貨大樓裏的售貨員是相當不錯的體面工作，比國營飯店裏的服務員還要有面子。
售貨員是個有些矮胖的女人，大概二十多歲，看到沈聽荷的穿著打扮，上衣是一件白色的短袖配了一件米黃色的開衫，下身是一條洗的有些發白的藍色褲子。她翻了個白眼，語氣蠻橫，鼻孔朝天道：“我們這的衣服那可都是牌子貨，沒錢買就別來看，萬一摸壞了可是要賠的！”
這年頭百貨商店的售貨員態度就是如此惡劣，愛買不買，不買拉倒，從來不會擔心東西賣不賣的出去。不像二三十年後，顧客就是上帝。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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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聽荷在這一世也沒少下地幹活，之前還在沈老太家裏的時候到農忙時節那是一定要下地幹活的，不然就是被沈老太一頓咒罵。
快日落西山的時候他們才回去。
肖國強讓她們又把自行車騎回去了,他道：“這車子我也是覺得新鮮才買的，主要是當時剛好別人給我拿了一些工業券抵了工錢，湊了湊,剛好能買上。放我這還不如放你們那有用處,你們就先騎著吧。”
沈聽荷心裏很是感激，如果沒有她舅舅讚助這輛自行車,這賣包子的生意她壓根就做不起來。
“舅舅，你真好！你放心,等我賺大錢了以後好好孝敬你！”
肖國強一聽這話,心裏暖呼呼的,沒白疼這個丫頭。
“咱們都是一家人，一家人就要同甘苦共患難嘛！不管你做生意是賺了還是賠了,大舅都支持你！”
沈聽荷眉眼彎彎,說道：“謝謝舅舅！那我跟我媽就先回了,下次再來看你們。”
肖萍和沈聽荷還沒到家天已經黑了,沈玉良上工了一天，已經回來了。
看媳婦兒和閨女還沒回來,他把饃筐裏剩下的包子熱了熱,又燒了一鍋稀飯，等她們娘倆回來就能吃。
臨走到家門口這段路時天已經黑了，好在月亮當頭,在月光的映襯下能看到路。
不過肖萍謹慎,這路坑坑窪窪的容易摔倒,她磕著碰著倒是不要緊,就是擔心把哥哥的新自行車摔壞了。
肖萍一路推著自行車，旁邊跟著沈聽荷，兩個人還沒走到了家門口，遠遠的就瞧見屋檐下面掛了一盞煤油燈。
沈聽荷一看就知道是她爸回來了，果然剛走到屋前面，她爸就出來了。
沈玉良從肖萍手裏接過自行車，一邊停車一邊道：“累了吧？我把包子熱了熱，煮了一鍋稀飯，快洗手吃飯吧！”
肖萍和沈聽荷聞言洗了洗手，一家人圍著竈臺旁邊的小桌子吃飯。
這個竈臺是搬家過來之後沈玉良砌的，當了一段時間的泥瓦匠，他現在已經掌握了多種技能，包括會砌各種竈臺。
除了這個竈臺，他還在旁邊搭了一間屋子，平時用來存儲東西用。自行車就是停到了這間屋裏，若是停在外面，很容易被人偷走，這可是全家最值錢的東西。
吃飯時，肖萍說著這幾天的生意情況，她道：“咱們小荷調出來的幾種包子餡味道是真好，等這一茬韭菜長出來，就可以做韭菜雞蛋餡的包子了。”
沈玉良心裏也高興，別人都說他沒有兒子，只有個便宜閨女，他知道那是在看不起他，可那又怎樣！看看自個的閨女可比別人家的兒子還要能幹！
沈玉良道：“咱們閨女是這個！”他比了比大拇指。
說完他又道：“這幾天工長見我幹的活好，說等下個月開始就給我漲工錢了，一天多漲三毛！”
“好事啊！”肖萍道，“不過你真的不考慮來跟我們一起賣包子嗎？咱們的包子現在一天能賣一二十塊呢！”
沈玉良拒絕了，“這蒸包子調餡我都不會，只能幫你們跑腿賣，說到底辛苦的還是你們。我覺得幹泥瓦匠有前途，最近幾個村蓋磚瓦房的越來越多了，別看我現在工錢不多，我現在跟著工長學到了不少東西，以後就能單幹了，到那時候一單就能掙不少！你們也不用那麽辛苦的賣包子了。”
“爸，我支持你！”沈聽荷道。
她爸還是很有眼光的，未來的建築行業在某個時期發展的相當火熱，這的確是個好方向。
見閨女支持他，沈玉良高興的咧嘴笑了，只覺得分家之後妻子和閨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，他們的日子也越過越好了。
沈聽荷今天很開心，但有人不開心。
此時豐平縣的一個招待所裏，霍沛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他們要的是雙人間，另一張床上的裴安翻來覆去也沒睡著。
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，他忍不住道：“沛哥，咱們今天上午在那裏守了那麽久，都沒等到那沈姑娘，明天還要去嗎？說不定因為上次遇到流氓的事兒，嚇得她以後都不敢來了！”
霍沛瞥了他一眼，翻了個身，沒說話。
等到裴安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，聽見他說了一聲：“去。”
第二天天剛亮，裴安就被霍沛叫醒了。
裴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“沛哥，今天怎麽起這麽早？是有急事嗎？”
霍沛嗯了一聲，裴安以為真的有急事，趕緊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跟著出門。
等跟著霍沛來到昨天的巷口時，裴安呆楞了一下，隨即看向霍沛：“沛哥，這就是你所說的……急事？”
霍沛：“嗯。”
裴安想說嗯你個頭啊嗯！可惜他不敢說。
“沛哥，你就算想在這裏偶遇沈姑娘，也不用起這麽早過來吧？這才早上六點啊！”他哀怨道，活像個幽怨的小寡婦。
唉，他還想多睡會呢。
霍沛看了他一眼，冷氣凍的他嗖嗖的。裴安嚶嚶嚶不敢說話了。
都說一年之計在於晨，精神氣在不在晨裴安不知道，他只知道聞著這周圍的早飯味，他餓了。
沒等他開口說吃飯，霍沛就走到了巷口對面的一家賣早飯的小攤前坐下了，要了兩碗米粥，兩籠包子。
裴安餓的肚子咕咕叫，包子一口一個，邊吃邊道：“唔沛哥，這包子味道沒沈姑娘家裏做的包子好吃。”
他之前去接霍沛的時候在沈聽荷家裏吃過一次，味道特別好。這路邊賣的包子味道比她家做的差遠了。
“怪不得沈姑娘的包子生意那麽好。”
霍沛沒說話，裴安自動理解了他的意思，他沛哥一般沈默即默認。
霍沛坐在旁邊慢條斯理的喝著粥，普普通通的路邊粥要是讓他喝出了高檔餐廳的感覺，整個人坐那周身自帶吸光氣質，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朝他這裏多看幾眼。
正吃著飯，裴安嘴裏的包子還沒咽下去，就在那一邊嚼一邊吐字不清的說道：“沛哥，沛哥你看那是不是沈姑娘？”
霍沛擡眼看去，平靜無波的眼底蕩漾出了一抹漣漪。
沈聽荷今天來的早，她早上不到四點就起來了，跟著肖萍忙前忙後，蒸好了包子趁著熱乎騎上自行車就走了。
今天帶的包子多，昨天沒出攤，她怕有人搶了她平常用的攤位，所以今天來的早。
今天賣的有豬肉摻著香蔥餡的包子，肉是昨天肖萍多買的，一直用浸過米醋的白布包著，早上剛好拿出來做包子餡用。
除了大肉餡的，還有新做的南瓜餡的包子。今天沒有野菜包，所以價格要比往常貴一些，肉餡的包子也不能一直這麽便宜，不然也賺不了多少錢，畢竟肉價貴，去供銷社買還需要票。
而且一開始說的就是新出攤有優惠，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，口碑漸漸有了，她提價也不怕賣不出去。
於是沈聽荷將肉包子漲到了一毛九一個，素包子一毛四一個。
這肉包子今天漲了價賣的也很快，因為她們這種小攤買肉包子不需要糧票，要知道去國營飯店吃個肉包子還需要一兩糧票呢，怎麽看都是她這個劃算。
等到九點多鐘她的包子賣差不多了，剩下兩三個已經涼了，她不準備賣了，就收拾了一下準備騎車收攤回家。
走到路邊時遠遠瞧見一個高個子在那頂著大太陽站著。
霍沛身姿挺拔，加上那令人驚艷的長相，很難不讓人記住。
而且旁邊草叢裏還蹲著矮個子裴安。
其實裴安也不算矮，怎麽看都有一米八的個頭，主要是霍沛太高了，他一個一米八的個頭站在一米九面前，看著就是矮了一截。
“霍同志，裴同志，你們怎麽在這？”
霍沛還沒開口，裴安搶先一步道：“還不是我沛哥，怕你跟前天一樣受到流氓欺負，專門在這等你呢！”
沈聽荷楞了一下，專門等她？
霍沛耳朵尖又悄悄紅了，他瞪了裴安一眼，那意思應該是讓他少說話。
不過他也沒否認裴安的話，而是道：“最近街上的流氓比較多，你回去路上不安全，我送你吧。”
沈聽荷一想的確是，過兩年國家才會嚴打流氓，現在流氓地痞確實不少。
不過這人前天替他出頭打了流氓，還送她回去，今天又說要送她回去，看起來好像是在表示對自己有好感。
上輩子到三十歲的她都沒有談過戀愛，不是沒有男生追她，而是她太忙了，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跟這些人聊天培養感情。
這輩子突然遇到一個長相這麽帥氣又有分寸的男生對自己表示好感，沈聽荷一下子有些受寵若驚。
裴安見縫插針：“沈姑娘，沛哥可是一早就在這等著了！”
沈聽荷笑了笑，像九月剛剛綻放的木槿花，嬌美可人。
她道：“好啊，那一起走吧。”
沈聽荷覺得自己需要重新看待霍沛這個人。
起初她以為他是那種少言寡語、冷酷無情的人，沒想到少言寡語是真的，冷酷無情是假象。
看到他那紅紅的耳朵尖，那抹紅還在逐漸向耳朵根蔓延，沈聽荷覺得他大概是個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人，而且大概可能也許內心還是個純情小男生。
路上，依舊是霍沛騎著自行車，沈聽荷坐在後座。
有山風吹過，迎著不甚強烈的日光，霍沛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。
“那幾個流氓的判決結果出來了。”他道。
沈聽荷很驚訝，“這麽快？”
“嗯，最重的一個判了十年，另外幾個判了八年。”霍沛沒說這是自己找人壓了以後判決下來的。
還有那個流氓口中說的二姑，公安局的人上門請她來問話的時候她一口否認自己毫不知情，都是自己的外甥在胡說八道。
因為沒有證據，只有流氓頭子一個人的證詞，不足以將她二姑抓起來，就這麽放了她。
不過經過這件事之後，那女人應該不會太好過，娘家舅舅的兒子因為她進了公安局還被判了刑，她不僅沒有找人幫他，反而將罪名全都推脫到他的身上，替自己洗脫罪名，光這一點就夠她家裏鬧的雞飛狗跳了。
沈聽荷沒想到這幾個流氓能判這麽重，畢竟這個時候法律還不完善，她覺得能判個三五年就不錯了，沒想到還翻倍了。
“謝謝你啊，霍同志。”沈聽荷猜到他可能在中間推了一把力，心裏有幾分熨燙。
“不用謝。”
“說起來我救了你一命，你又救了我一命，也算是緣分。”
霍沛聽見這話，嘴裏不自覺微微上揚幾分。
他很少騎自行車，在部隊有專門配的車，家裏還有一輛老爺子買的吉普車，這其實是他最近這段時間第二次騎自行車。
不過他個子高，腳輕輕一放就能夠著地兒，對他來說十分簡單。
過了一會兒，沈聽荷聽見他說：“前面路不好，你……可以抓緊點。”
抓緊點……？
沈聽荷聽懂了他的意思，伸出手，抓住了他腰間兩側的衣服。
霍沛有些失望，他想念上次她坐在車子後座上攬著他腰的感覺。
車子騎到村西頭，有些村民還在地裏忙著搶收苞谷，看到霍沛騎著自行車載著沈聽荷回來，有那好事的郭嬸子笑呵呵的說道：“小荷啊，這是你剛處的對象嗎？不錯啊，長的還挺俊嘞！有眼光！”
霍沛聽見這話突然就挺直了腰背，從自行車上下來後禮貌打招呼：“嬸子好！”
沈聽荷跟郭嬸子解釋道：“不是不是，郭嬸你誤會了，他是我一個朋友，聽說最近流氓多，路上不太安全，這才送我回來的。”
郭嬸好像一點都不信他的話，還擠眉弄眼的跟她說道：“害羞什麽呀，咱們村跟你一樣大的老何家的閨女都已經結婚了。”
沈聽荷無奈，匆匆說了幾句後就跟郭嬸告辭了。
從村西頭的小路上去，過個橋，走個十幾分鐘就是沈聽荷的家。
霍沛送她過了橋，沈聽荷不好意思道：“剛才郭嬸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啊，她就是愛八卦。”
霍沛睫毛低垂看她，嗯了一聲，把自行車給她，道：“快回去吧。”
這邊沈聽荷走了沒多久，裴安便開著車過來接霍沛了。
霍沛剛上車，他就一臉幽怨道：“沛哥，我怎麽感覺我像個工具人？”聽起來十分心酸。
霍沛：“好好開車。”
裴安又道：“沛哥，你說你要是實在喜歡人家，就跟人家明說唄，直接表白，就憑哥你這長相，哪個姑娘能頂得住啊！”
霍沛默了默，半晌道：“她不一樣。”
“那你這是承認自己喜歡沈姑娘了？”
霍沛瞥了他一眼沒說話，又是一陣沈默。
裴安是個話嘮，和霍沛他在一起的時候通常都是他在說話。
他說道：“話說回來，沛哥，你要是擔心沈姑娘，為什麽不開車接送她呀，每次都是騎自行車送她回去，我還得專門借個車來接你，都快成你專職司機了！我不管，等回去了你得去我家老爺子面前多誇誇我，讓他以後給我多放點假出去玩！”
裴安是他們家這一輩的獨苗苗，家裏老爺子看護的緊，從來不讓他出遠門。
讓他從軍也是因為有霍沛在，讓他到霍沛手底下歷練歷練，多少能混一點軍功，對以後前途有幫助。
這次大老遠來豐平縣，也是因為跟著霍沛，家裏老爺子才會放心讓他來。
霍沛聞言道：“等回去了我去你家一趟。”
裴安驚喜：“沛哥你這是答應了？！太好了哈哈哈……”
等到第二天，沈聽荷賣完包子出來又碰見了霍沛。
沈聽荷有心逗逗他，歪著頭說道：“又是專門等我的？”
沒想到霍沛竟然答了：“嗯。”
耳朵依舊紅的厲害。
沈聽荷閃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，聲音清甜，仰頭說道：“我今天不著急回去，準備去城裏的百貨大樓看看，你要一起嗎？”
“一起，走吧。”
這裏離百貨大樓不遠，霍沛主動接過沈聽荷手裏的自行車車把，幫她推著車。
路上兩人說著話，沈聽荷問道：“今天怎麽沒看見裴同志，他是回家了嗎？”
“沒有，他今天有事。”
實際上是裴安不想當電燈泡，故意不來的。
他原話是這樣的：“沛哥，我天天跟著你去等人，跟個電燈泡似的，要去你自己去，我不去了。不過你放心，我還是會為兄弟兩肋插刀的，到時候我掐著點開車接你回來。”
兩人在路上說了會話，大多數時候都是沈聽荷在說，霍沛話少，但他聽得很認真。
一路走到百貨大樓，霍沛將自行車紮好，跟著沈聽荷一塊走了進去。
沈聽荷今天來是想給她爸媽買身衣服的。尤其是她媽，身上那件衣服太舊了，而且現在已經入秋，慢慢天氣就會冷起來，毛衣外套是必不可少的。
沈聽荷還是第一次來百貨大樓，百貨大樓賣衣服的櫃臺前站著一個售貨員，沈聽荷看上了一件藍色的毛衣，她媽膚白，穿這個顏色正合適。
她道：“你好，能把那件藍色的毛衣拿下來我看看嗎？”
百貨大樓裏的售貨員是相當不錯的體面工作，比國營飯店裏的服務員還要有面子。
售貨員是個有些矮胖的女人，大概二十多歲，看到沈聽荷的穿著打扮，上衣是一件白色的短袖配了一件米黃色的開衫，下身是一條洗的有些發白的藍色褲子。她翻了個白眼，語氣蠻橫，鼻孔朝天道：“我們這的衣服那可都是牌子貨，沒錢買就別來看，萬一摸壞了可是要賠的！”
這年頭百貨商店的售貨員態度就是如此惡劣，愛買不買，不買拉倒，從來不會擔心東西賣不賣的出去。不像二三十年後，顧客就是上帝。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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